涵外於內的人性:月之裏側

「Everybody is a moon, and has a dark side which he never shows to anybody.」
-Mark Twain

現代占星學中,在「人」作為探討重點與核心主軸的基準下,本命盤可以說是奠定占星學根本的基石。在刻劃個人靈魂地圖的本命盤與穿梭其中的眾多星體中,太陽、月亮與上升點可以說是劃定「人」立身姿態於「世界」最重要的三個軸線。與代表生命力、自我認同、成長與發展方向的太陽以及個人化、面對世界姿態的上升點不同,月亮代表的是隱藏在我們身體中、內縮隱蔽的自我,也就是情感面的部份。而「月之裏側」可以清楚表達月亮此一星體所具有的變化、朦朧與隱蔽於內的特性,就心理占星學的觀點,月亮所坐落的星座深刻反應當事人如何與自我內在情緒相處的形式。

講白一點,了解月亮所象徵的意涵和其意旨,便是拿到通往內心世界的鑰匙。

當然,如同Howard Sasportas所述的占星學基本概念:「行星代表正在發生的事件,星座代表發生的方式,宮位則代表發生的領域。」《占星十二宮位研究:P.25》解讀本名盤時以及生命各個領域時必須以整體的角度來做詮釋,以避免陷入「以管窺豹」或「過度類推」的困境。雖說「情感」或「情緒」深受月亮所影響,但這兩者所囊括範疇之廣大也會因生成脈絡和場域(宮位)之差異而與其他星體、相位有所關聯,但反過來說,月亮作為不亞於太陽的重要星體,著實讓許多占星學家和書籍必須另立篇章來討論她。本篇文章與後續的月亮星座亦是採相同的方式來撰寫,在此,筆者會於下文分述月亮所象徵的意涵及其影響。

心中月亮誰人知?

占星學的核心主題便是「人」以及與其相關的所有事物,雖然在占星學上月亮代表內心世界,但看似如此「個人」又「隱私」的領域,其實深受他人(關係)和環境所影響及鑄成。月亮所具有「對外界所產生反應」以及「接受」的陰性法則,充分反映在此一星體及其代表的事物上。就象徵系統上,如同火星與金星、木星與土星常被拿來作為詮釋與象徵意義的「配偶」所示,太陽與月亮便是互為表裡、意義與詮釋上互相定義和補足彼此的星體,從這面向來思考,看似會「發光」的月亮,其實因為「反射太陽光」所致,而所謂的「情緒」,其實也是因為人在與外在環境及他人接觸時所「反射」生成的。

所以重點來了,最能理解你自身月亮特質的人,也就是在情感、關係與空間上與你最為緊密、互相重疊交織的人,包含幼年照養你長大的親人、伴侶、孩子、摯友以及你自己。這也是為何筆者常言道,了解對方的月亮星座及其向位,就等同於掌握對方的感情世界和處理關係的方式。

除了上述這類「處在緊密關係」中的他人能察覺到月亮的影響外,個人在面對「改變」(不論是哪種面向,如關係、環境、住所、時間規劃與習慣等等)自內心所突如升起的情緒及莫名的直接反應皆和月亮有所關連。(例如平日個性溫和、言語謙恭有禮的人,突然在某個情境、對話或甚至「看見某人或物」,而突然冒出粗話、掉頭就走或擺出不自在的神情;抑或是平日聒噪、愛說話的人突然莫名沉默下來等等。)

知曉月亮的影響有什麼幫助?

占星學是一門研究並詮釋人的學問。漫長的歷史傳承下,它匯集並摻揉了神話、歷史等素材,形成一套獨有的象徵語彙。就歷史角度觀之,在理性主義與科學當道的今日,被天文學所取代甚至斥之為迷信的占星學為何還能「借屍還魂」,甚至成為一般通俗大眾日常語彙中代稱個性、命運的載體,其背後理由就跟宗教信仰、心靈成長團體至今仍被許多人所奉行不輟、趨之若鶩是一樣的。簡單來講,占星學的出現和延續,與人性此一命題的追尋有著密不可分的關連。

誠如俗諺所云:「月有陰晴圓缺,人有悲歡離合。」人性複雜難解的地方並非是理智可以解釋和推論之處,而是情感與慾望之間糾葛無解的命題。就星體的象徵意涵上,月亮的陰晴圓缺就如同人性、情感與慾望難以捉摸是一致的。相較於穩定發光發熱的太陽,月亮不斷變動的特質剛好彰顯人性在兩極擺盪、游移不決的特徵,並顯現人性中最為隱匿、本能和理性之光最難跨越和企及之處。

所以,從本命盤月亮所在的星座、相位以及宮位,我們可以找到自我意識所甚少碰觸的塵封心盒,並在用心鑰打開後,誠實的面對自己。

本能、需求與滋養

月亮身為第四宮與巨蟹座的守護星,自然與巨蟹座的幾個核心概念有著密不可分的關聯。其中本能、需求與滋養三者可以說是「三位一體」的存在。要理解月亮所象徵的「本能」概念最迅捷的方式,便是去觀察嬰兒。這個階段的人類一舉一動深受凝縮於身體內的生命本能所驅使,它的自我感、理性都還未建立,所有的行動和表現都在彰顯生命最純粹的模樣,此外,嬰兒的「慾望」是一種「純粹」的自體,不像成人的慾望深受「禮教」和「社會規約」等外在因素所限制和形塑,加上嬰兒慾望的滿足,必須全然交由外人來擔當和付出;誠如許多心理學家所強調的,照顧的嬰兒甚至孩童的方式(童年時的經驗)會深刻影響至成人的心理健康。因此,月亮另一個重要意涵,便是我們的童年經驗以及與照顧者的關聯,事實上,心理學的研究皆指出,幼兒如果沒有與照顧者建立起穩定和健康的照顧關係,照顧者如果是以疏離、冷漠甚至暴力的方式來對待幼兒,皆會影響兒童成年後的情感及關係的建立。

總而言之,月亮彰顯了我們的內心渴望歸屬之處,不論那是因慾望、本能抑或是回歸童年時被照顧和滋養的關係,這「三位一體」可以說是自出生即開始直至隨我們入土,而這三者進而影響我們的情緒和安全感的模式與需求。

情緒與安全感

就外顯層面來說,月亮所促成的「實際效應」,最顯眼和突出的的方便是情緒;畢竟,無時無刻都有情緒伴隨著我們,不論我們是否同意,情緒總是會在發生的當下用最(不)直接、最(不)舒服的方式來展現我們內在的真實心聲。除了情緒外,月亮也與我們覺得「在什麼情境、關係、空間裡會感到舒適自在」有關,因此「家」:一個我們能夠安心展現、做自己,甚至包含過往自己和童年回憶的之處,便常成為安全感的代名詞和象徵場所。而月亮所在的星座,往往會展現我們如何去維繫、建立(不論是關係或是實際空間,如自己的房間)安全感的模式。

依戀的模式

廣泛來談,所有的「關係」都可以算是依戀的展現,但一般來說,我們口語上說的「依戀關係」大多是情感緊密到達一定程度的關係,如親子、伴侶、家人抑或是寵物。本命盤裡的月亮會彰顯一個人會偏好怎樣的依戀關係,以及依戀的模式(比如有的伴侶是需要每天藉由通話的方式來展現,有些可能藉由食物餵食抑或是性行為等等),當然,月亮也會展現一個人依戀關係結束以及斷裂時的受挫展現模式。

住所與環境適應力

與前文所講述的「安全感」相仿,月亮也會影一個人對環境(主要是居住環境)的適應能力,包含個人偏好怎樣的房子格局、擺設、裝潢,甚至往外擴大到社區鄰里的居民組成和背景都可以算是環境(家)的一環。舉例來說,月亮射手和月亮巨蟹的人對於居所的和外在環境的「界線」劃分就會有很大的落差,前者在後者眼裡可以說是「四海為家」的吉普賽人風格,而後者的房間在前者眼裡則宛如「金庫」般管控森嚴。

習慣

如果說太陽的能量是以自我為中心向外發散出去的話,那麼代表過往、回憶與童年的經驗的月亮會與個人的習慣有所關聯應該不讓人意外。這裡所說的習慣泛指個人不加思索、未經理性所加工的「本能反應」。比如不受外力影響下,個人就寢和起床的時間、食物偏好、當下直接的情緒反應、生活模式等都屬於在此說的「習慣」範疇裡;一般來說,我們個人所具有的習慣,可以說是反映和總結過往經驗及時間的結晶體。

「問世間情為何物?直叫人生死相許。」想必這句話許多人都耳熟能詳,事實上,這句話很精準的點出情感(情緒)與關係最讓人快樂與痛苦的雙重面向。情感最讓人不願意共處之處,就在於它會接露個人最難以承受與脆弱的面向,事實上,這也是與前文所提的「安全感」兩相呼應的地方。我們可以說,正因為月亮會顯示一個人最脆弱無助和渴求的那一面,所以它也藉由「安全感」此一防衛機制來保護甚至隱藏柔軟脆弱之處,如同螃蟹堅硬的外與柔軟的內在一般。

直覺與偏好

這裡講的「直覺與偏好」如果用我們出外用餐來舉例的話,就好比你在時間緊促的限制下,稍晃一眼菜單未加思索便跟服務生點餐的行為是相仿的。事實上,這裡所說的「直覺」跟前述「習慣」以及「過往經驗」有密切的關聯。因此,月亮所在的位置除了彰顯個人在哪些領域(宮位)裡「根深蒂固的習慣」外,也會顯示當事人在該領域或面相中「直觀判讀」的能力。(例如經驗老到的醫生、技師或職人憑藉長久歲月的歷練和經驗,能在極少的資訊下做出正確的判讀和理解。)

記憶、回憶與執著

我們的直覺、習慣、情緒反應、關係建立模式、居所等,很大程度受到自身記憶(過往經驗)所形塑影響。例如,在新環境或進入新的團體時,你會偏好或從「熟悉」的面相及人事物下手及接觸,這便是受到過往記憶影響所致。當然,月亮的位置所造成的影響不只如此,它還包含我們如何去理解、儲存與運用記憶,此外,讓我們「刻骨銘心」的「記憶」往往會摻揉進情緒而轉化成「回憶」:一種陳述自身某個重要時刻與經驗的記憶。這時回憶所代表的不單單只是我們「經歷過的客觀事實」,它更反應了當事人如何看待自己與自我認同的軌跡。

簡單來說,向他人做自我揭露時所訴說的生命故事,便是以「回憶」為材料而成;反過來說,長達數十年的漫長人生旅途裡,當事人會挑選此一「回憶」當作重點來訴說,其實也反應個人沒說出口的執著。

結語

故有無相生,難易相成,長短相形,高下相傾,音聲相和,前後相隨。-老子

如同結構主義所強調的,任何事物的意義與價值只有在該系統與結構的關聯裡才能被理解和呈現;在占星學中,太陽代表的是陽性法則,月亮則是陰性法則,兩者互為表裡、一體兩面。但表面上看似二元劃分和區隔化定義的太陽與月亮,但其光芒都是出自同一源處,如同鏡前鏡後、水上水下的鏡花水月般,真象與虛象是互相依存的。